
《“十四五”电子商务发展规划》提出以电子商务引领消费升级、推进商产融合、服务乡村振兴,推动服务业、制造业、农业等产业数字化;深度挖掘数据要素价值,推动5G、大数据、区块链、物联网等先进技术的集成创新,实现电子商务高质量发展;进一步深化数字经济国际合作,积极推动跨境电商发展,加强数字产业链全球布局。
在政策加持下,我国产业数字化转型步伐加快,电子商务将由“量”的扩张转向“质”的提升,更加注重技术应用、模式业态、深化协同等方面的创新。3月26日,南京邮电大学数字经济研究所所长、南京数字经济科技学会理事长、江苏省信息化专家委员会副秘书长姚国章教授接受了江苏经济网的专访,分享其在电子商务领域潜心研究二十余年的深刻见解。
江苏经济网:电子商务行业的(迅猛)发展对于中国经济结构性调整、促消费、转型升级的作用?
姚国章:电子商务对中国经济发展调结构、促消费、助转型发挥着十分重要的作用。
在促进经济结构调整方面,电子商务所发挥的作用表现如下:一是促进现代服务业范围不断延伸,规模不断扩大,地位不断提升,成为驱动经济增长的强大动力;二是我国自行生产的各类产品技术含量和附加值得到不断提升,市场适应能力不断增强;三是城乡一体化的流通格局基本形成,电子商务有力地弥合了城乡之间长期存在的商品流通鸿沟,大大促进了“工业品下乡”和“农产品进城”,对农村脱贫和乡村振兴都发挥着十分重要的作用。
在促进消费方面,电子商务发挥的作用表现如下:一是消费群体规模不断扩大,电子商务的广泛参与让男女老少都能有机会参与消费,消费主体的数量得以空前扩大;二是消费地域得到大范围拓宽,电子商务不再受传统空间地域的限制,传统只能在线下销售的商品均能通过线上销售销往全国乃至世界各地,比如螃蟹、龙虾等生鲜因为电商使销售地域显著扩大;三是助力消费规模快速增长,我国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从2015年的28.7万亿元增加至2020年的39.2万亿元,2021年,上升到44.08亿元,比上年增长12.5%,已成为全球第二大商品消费市场,电子商务所发挥的作用自然功不可没。
在助力经济转型升级方面,电子商务所发挥的作用表现如下:一是助力我国制造业的转型升级,我国制造业在电子商务的驱动下,在专业化设计、个性化定制和集约化生产等方面的水平有了本质的提升,正在从制造大国大步向制造强国迈进;二是助力服务业转型升级,电子商务带来了大量的服务业新机会,同时也驱使传统服务业提档升级,更富技术内涵和创意思想的服务业正成为服务业的主流;三是助力农业的转型升级,农产品因电子商务卖得更远、更好,农民因电子商务有了更多的就业机会和更高的收入,农村也因电商变得更有活力和生机。
因此,电商表面上看只是一种在线销售模式,但其所发挥的作用和背后隐藏着的潜力是十分惊人的,在新的发展形势下尤其需要予以足够的重视。
江苏经济网:您认为过去五年里,中国的电商行业呈现出怎样的发展特点,哪些是优势、做得比较好,又有哪些部分(环节)您觉得还没有充分发展起来?
姚国章:在过去的五年,我国的电子商务呈现出以下四个特点:
第一,移动商务渐成主流。随着5G通信网络和终端的广泛普及,利用手机等移动终端参与电子商务的比例有了极大的提高,已成为主流的电商实现方式。
第二,物流快递量增速升。电商和物流快递相辅相成、双向赋能,共同促进我国商业流通的繁荣。2020年,我国快递业务量达833.6亿件,较2019年增长四分之一。2021年增长到1083.0亿件,同比增长29.9% 。与此同时,物流快递的速度得到明显提升,时效性大大增强,通达范围和服务质量均有明显改善,在服务价格方面保持基本稳定,涨幅不明显。
第三,本地电商异军突起。伴随着移动通信和定位技术的深度融合,本地电商迎来了爆发期,外卖、团购、共享经济等在“十三五”期间取得了迅猛的增长,对活跃本地经济、促进本地消费、带动本地就业发挥了重要的作用,并对形成新的消费模式、培育新的消费业态、挖掘新的消费增长点创造了更多的可能。
第四,农村电商、跨境电商发展加速。随着农村信息化和物流基础设施的不断完善,以及汇通达等下沉电商服务商在全国农村市场的布局,农村电商发展迅猛,对促进农村现代化发展意义重大。另一方面,跨境电商作为进出口贸易数字化转型的重要方式,在进出口规模、品类和参与度面等方面均有了全面的提升。
江苏经济网:从电商行业的发展看,“工业电子商务普及率”“农村电子商务交易额”“跨境电子商务交易额”三个分领域指标的重要性大概是怎样的?
姚国章:工业电子商务、农村电子商务和跨境电子商务作为电子商务的基本组成部分,在“十三五”期间取得了快速的发展,并将在“十四五”和未来更长的时期有更快更大的发展。
“工业电子商务”主要是指B2B的电子商务,重点是在供应链上下游之间开展的电子商务活动。相对于B2C电子商务,这类电子商务业务具有交易规模大、参与规模小和交易品种少等特点。工业电子商务是产业数字化的重要表现形式,对工业提质增效意义重大。作为世界第一制造业大国,我国工业电子商务发展潜力巨大,前景广阔,在“十四五”规划中专门增设相应指标,是引导工业电子商务做大、做强、做优的一种考虑。
农村电子商务既是数字乡村建设的重要内容,也是乡村振兴的重要表现形式。经过较长时期的发展积累,我国农村电商已取得了骄人成绩,但缺乏相应的统计数据。“十四五”增设“农村电子商务交易额”,一方面表明农村电商的地位与日俱增,另一方面也表明农村电商将从过去的粗放型发展阶段进入到精细型发展阶段,进一步引导我国农村电商健康、快速、有序的发展。
“跨境电商”已成为我国进出口业务发展的重要方式,对扩大出口、带动进口起着越来越不可替代的作用。尤其是疫情发生以来,跨境电商的地位进一步凸显。“十四五”规划中增设“跨境电商交易额”统计数据,对提升跨境电商的交易规模、扩大交易范围、创造更多跨境电商的发展机会有很大意义。
江苏经济网:对比电子商务领域的“十二五”“十三五”规划中曾明确提到“量的提升”(分别为交易额翻两番和翻一番),《“十四五”电子商务发展规划》中设定的目标是增长15%。从电子商务领域的角度,“量”与“质”增长的重要性或意义各是什么?在这个过程中,伴随中国经济增长动力转变,起到的作用是什么?
姚国章:我国电子商务发展经历了20年左右的时间,在早期由于发展基数较小,增长势头迅猛,交易额大幅增长是完全可能的,而到了今天,电子商务发展规模跟过去相比已非同日而语,即使15%的增长率也是接近GDP增长的3倍,在促进经济增长中所起的作用也是十分重要的。与此同时,在追求量的扩张的同时,更需要质的提升,包括提升电商交易商品的质量和附加值,促进经济结构优化,带动更多就业以及促进城乡均衡发展等,都是需要重点考虑的问题。
从经济增长动力转变的角度来看,电商发挥的作用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第一,电商有助于更好地发挥科技驱动增长的作用,高等院校和科研机构的科技成果通过电商渠道能更快更好地走向市场;第二,电商有助于生产厂家更好地把握用户需求,建立起以客户为中心的研发和生产体系,形成更加直接有效的产销模式;第三,电商在加快构建“以国内大循环为主体、国内国际双循环相互促进的新发展格局”过程中将发挥突出作用,担当起激活新发展动能的重任。
江苏经济网:在您看来,“十四五”规划中的哪些提法是比较新、比较重要且符合高质量发展诉求的?为什么?这些新的提法可能对电商企业中长期的发展战略调整带来怎样影响?
姚国章:在“十四五”规划中出现了很多有新意、又符合电子商务高质量发展方向的内容,举例如下:
一是规划提出了“工业电子商务普及率”“农村电子商务交易额”和“跨境电子商务交易额”三个方面的指标,对进一步明确电子商务发展方向和把握未来发展趋势非常有益,同时也给各地推动电子商务发展提供了新的评价依据,对更好地提升电子商务规模效益有较为明显的作用。
二是强调“创新驱动”在促进高质量电子商务产业中的突出作用,提出强化技术应用创新、鼓励模式业态创新以及全面加快绿色低碳发展等具体举措,对进一步发挥电子商务在促进经济社会高质量发展中的作用提出了相应的部署。
三是提出要通过电子商务引领消费升级来培育高品质数字生活,明确要通过打造数字生活消费新场景、丰富线上生活服务新供给,以及满足线下生活服务新需求等方式来实现,具体将开展电子商务品质品牌促进行动、生活服务数字化赋能行动、消费数字化发展行动、数字文旅商促进等具有创新性的活动,这些提法和措施是过去不曾有的,具有较高的创新性和较强的针对性。
四是将电子商务作为带动产业数字化转型的有力抓手,并通过实施智能制造新模式应用推广行动、产业链预警支撑能力提升行动和数字供应链能力建设行动等措施加以推进,这对促进电子商务与产业数字化的有机融合,带动传统产业转型、进而助推数字经济发展有重大的意义。
江苏经济网:过去十年是中国电子商务发展非常蓬勃的十年。同时也无法否认,我国电商发展依然面临诸多问题,平台企业垄断和不公平竞争问题凸显,企业核心竞争力不强等问题。您认为,从研究角度,尤其是和其他国家相比,还有哪些可以改进的地方?可以如何应对现在遇到的这些问题?
姚国章:过去二十年来,我国电子商务从小到大、从弱到强,走过了一条不平凡的发展壮大之路,成为全球电子商务发展的成功典范。但在看到成绩的同时,也需要看到还存在不少问题和不足,以下四个方面的问题需要重点关注:
一是电子商务交易主要由少数几大平台垄断,“赢家通吃”的格局基本形成,新兴的电子商务平台成长空间狭小,生存困难,不利于健康公平的电子商务生态的形成。
二是电商经营主体“马太效应”现象越发严重,无论是淘宝、天猫,还是京东、苏宁,同一品类中,销量越高、好评越多的卖家对买家的吸引力越大,而那些起初销量不高以及新进入者,很难动摇已经形成的竞争格局,往往处于十分不利的境地。
三是平台监管不到位导致的问题层出不穷,比如胁迫卖家“二选一”甚至“多选一”、大数据杀熟、用户数据泄漏以及用户权益得不到保障等问题时有发生,一定程度上制约了电子商务健康有序的发展。
四是我国电子商务企业国际竞争力不强、影响力不高,在国际上以亚马逊为代表的国际巨头占据绝对优势,我国企业还缺少应有的话语权,与电子商务发展大国的地位不相吻合。
针对我国电子商务发展中存在的问题,既要客观分析问题的成因,又要采取切实有效的措施加以应对,切忌急躁冒进,更不能一棍子打死。以下五点可供参考:
一是从法律层面加强对平台的监管,尤其是在反垄断方面需要有具体的举措,防止“一家独大”造成的不当后果。
二是强化对电商交易数据以及用户隐私数据的监管,明确数据的存储和使用的要求及规范,确保数据安全和不被滥用。
三是坚持线上线下同税政策,创造更加公平的竞争环境和经营条件,鼓励更多的线下经营者通过电子商务开展业务,做到线上、线下双轮驱动。
四是为中小微经营者开展电子商务业务提供技术支持和业务指导,帮助他们消除开展电子商务的各种障碍,使电子商务成为他们强有力的经营武器。
五是竭力提升我国电子商务企业参与国际竞争的能力,从政策层面加以鼓励和支持,同时为开展国际国内全方位的合作创造可能的条件。
江苏经济网:您之前的学科背景也是电子商务吗?我看到您说到研究电子商务领域已经20多年了,这差不多刚好是中国电子商务业态蓬勃发展的一个阶段,您20年前为什么选择电商作为关注和研究的领域? 您现在怎么看待这个领域发展前景?
姚国章:我大学所学的是工科专业,毕业后曾在企业从事技术工作一年、销售工作两年、采购工作三年,后在研究生阶段学习经济管理专业,1999年研究生毕业后进入南京邮电大学工作,就开始研究电子商务相关问题一直至今。2001年因有两篇论文被联合国国际电子商务发展研讨会录用,被选作八位中国代表之一应邀作大会发言。20余年来,在北京大学出版社等出版电子商务相关的著作和教材近20种,有多种被选为国家级规划教材和江苏省重点教材。2002年作为主要团队成员之一,在南京邮电大学创办电子商务本科专业,至今毕业学生已达2000余人。

2001年参加联合国“政府与电子商务发展”国际研讨会
当前举国上下正在大力推进经济社会的数字化发展进程,数字经济发展正在如火如荼地推进。电商是数字经济发展的最主要表现方式之一,也是凸显数字经济价值的重要途径。
放眼世界,我们正经历百年未有之大变局,新冠疫情在全球的肆虐,进一步加剧了我们所面临挑战的严峻性,大力发展电子商务是不容置疑的重大应对之策。
记者:薛培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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